社会加速青年群体减速实践,,我们好像陷入了一种二律背反

发布时间:2023-02-16 19:53:40 【来源:虎嗅网】

  2月16日讯:从时间自主性的角度出发,围绕“城市漫游”这一行为,考察社会加速背景下青年群体的刻意减速实践,研究发现:人们通过不规划时间、减少单位时间的行动量来抵制日常生活的线性节奏;通过媒介断连、时空同步来抵制媒介节奏;通过延长时间体验抵制“现时性”的消失。由此可以看出,漫游或能成为列斐伏尔的诗性“瞬间”,以此跳脱腻味的、精疲力竭的与单调乏味的日常节奏。

  一、问题的提出

  科学的努力能把乌托邦般的世界带到人们面前。诚然,科技的迅速发展使我们的生活面貌焕然一新,科技设备尤其是移动设备提升了我们处理事务的速度。但随着科技的不断发展,我们好像陷入了一种二律背反:我们本应在科技设备的帮助下快速处理完事务,从而拥有更多个人时间,但我们却变得越来越忙碌。在科技所应许的美好生活面前,我们却感到越来越无力,对未来的期待和满足似乎都在一点点消失。

  从福特主义到后福特主义,生产时间日益弹性化,人们的工作时间也随之逐渐弹性化,这意味着“无时间的时间”不会像过去一样指导人们在什么时间段该做什么,因此规划时间就成为个人日常生活的任务,而对于时间的规划是否合理也成为评判一个人的标准[1]。

  因此,人们不仅规划工作时间,也对休闲时间进行安排,以期在更少的时间增加更多的休闲体验。如此,当代人的休闲失去了休闲的本身内涵—即强调人们在自由无迫的环境下享受生命的美好,充分发掘个体的潜力,发挥个体的创造性,彰显个性,拓展生命的意义,实现自我价值[2]。

  如今,无论是人们的工作时间还是休闲时间,都服从一个原则——效率。正如德国古典社会学家宋巴特所说,“整个社会的发展速度是资本主义国家能够持续运转下去的关键因素,所以,效率!速度!已经成为了我们这个社会的座右铭了”[3]。针对加速社会所带来的负面影响,罗萨指出,由于人类社会发展而产生的去同步化将人和社会需要共同回应的基本同步性问题脱钩了,从而带给了人类社会一种莫名的孤独和无力感,人们离美好生活也就越来越遥远了[4]。

  虽然所有人都被甩进时间加速的“隧道”中,但时间的暴政影响首当其冲的还是青年群体。因为时间加速来源于需求端对供给端的极度催促,而青年群体无疑是供给端的主力军。此外,青年群体作为互联网的原住民,一出生就生活在人类文明进程中最快的时间速度之下,且被这种加速的时间全面包裹着[5]。

  “996”“内卷”是时间加速的“代名词”,同时也是青年群体的生活状态,青年越来越被制度、技术所裹挟,从而越来越缺乏自主的时间。

  在这种社会加速背景下,一部分青年选择在城市里漫无目的地闲逛,来降低奔波忙碌的日常生活节奏以获得一种新的时间体验。在城市中漫游正如Highmore所说是在社会加速背景下“清醒一下”的一种努力[6]。

  例如“我们就是好喜欢散步啊”豆瓣小组,截至2022年10月21日,该小组已经加入了26875人,小组成员主张“在散步时什么也不做,暂时跳脱被时间极度压迫的状态,让我们在散步中回到生活本身”。那么,在社会加速背景下,他们是如何通过漫游降低日常生活节奏,获得了何种新的时间体验。本文试图围绕“城市漫游”这一行为,考察社会加速背景下的刻意减速实践。

  二、文献回顾

  漫游者(flaneur)意为游荡者、游手好闲的人,指“在城市中漫无目的游荡、体验周遭生活的人”[7](本文采用“都市漫游者”这一译法,因为相较于其他译法,“都市漫游者”更为中性,也与本文的论点更加契合)。漫游者(flaneur)一词源于爱尔兰语,即“闲逛的人、无所事事的人”,并且将其与在人群中观看、消费等时兴的都市休闲行为相勾连[8]。

  根据上述词义,漫游可以看作是体验城市的一种基本形式[9],是一项涉及研究物理空间和仔细观察以便沉浸于周围现实的活动[10]。漫游意味着观察,观察意味着重新认识、想象,重新发现一些通常不被注意的小事,但正是这些稀松平常的小事塑造了日常生活[11]。这些空间实践和空间策略自19世纪以来就被思想性关注了,

  例如,德国思想家沃尔特·本雅明和米歇尔·德塞尔托。本雅明认为“漫游者”是20世纪的艺术家、作家、诗人等,“与巴黎人不同,他们并不行色匆匆,而是在街上毫无目的地闲逛,总是对巴黎保持一种距离感”。换言之,他们虽然置身于城市,却与城市以及人群保持一定的距离,正是这种疏离使得他们具有主体性[12]。

  近年来有许多研究认为漫游是了解和改变城市空间的一种实践,在国外也兴起了一阵漫游浪潮,如在Wrzeszcz周围漫步项目,在三年期间(2006~2009)进行了各种主题的步行。另一个旨在展示Wrzeszcz地区历史和发展各个方面的项目是一个包括散步的活动:“欢迎来到Jane Jacobs,2015年”[13]。

  针对漫游,Wunderlich区分了三种不同类型的步行练习:“有目的的步行”,指的是一种需要、一项任务、一个目的地,以快速和恒定的速度进行;“散漫的散步”,像城市漫游一样,是自发的,速度和节奏不同,路线比目的地更重要;“概念性行走”,这是有准备的和反思的,其中行走比旅程更重要[14]。

  目前大部分研究主要是针对第一种——有目的的步行,例如Edensor主要研究步行节奏的这些维度,即突出步行节奏和流动折叠身体、自我、其他人类和非人类、时空和空间的微妙而复杂的关系[15]。João Sarmento探讨了突尼斯游客的节奏和行走方式,包括他们的表演、肢体语言、停顿和前进以及凝视互动,其中的行走既包括“有目的的步行”,也包括“散漫的漫步”[16]。

  针对漫游,本雅明和德塞尔托在其著作中都有提到,但这些研究都缺乏对漫游实践的经验探索。因此,本文在前人基础上对漫游进行经验性的探索。正如列斐伏尔所说,每一种行为都占有时空,都有其独特的节奏,研究和理解这些合奏,是韵律分析师的任务[17]。因此本文主要研究漫游对于人们理解日常生活体验有什么作用。

  三、理论视角与方法

  1. 理论视角

  在加速社会背景下,人们连休闲时间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漫游更能凸显作为行动者主体的时间能动性[18]。Clancy提出时间自主空间(Temporal Autonomous Spaces)的概念,认为时间自主性的最终目的是使个人能够体验多样化的时间,从而创造一种更加个人化的自我时间[19]。本文从时间自主性的节奏、意义两重维度来考察漫游行为,即主体怎样生成自我节奏以及对这段时间赋予了何种意义?

  针对该问题,本文有意引入列斐伏尔的“节奏分析”,以此作为本文的方法论基础。在列斐伏尔看来,现代社会就是围绕两种节奏进行建构的,即循环节奏和线性节奏。其中,循环节奏源自自然,包括昼夜交替、四季循环、波浪运动等;线性节奏源自社会,与工业化、机械化过程有关。列斐伏尔认为,循环节奏统治人类时间更长,对人类更有利,是积极的;线性节奏则是现代工业社会的产物,代表着单调无聊,具有普遍负面性。

  但随着资本主义工业社会的到来,枯燥压迫的线性节奏正逐渐取代循环节奏。此外,列斐伏尔认为循环节奏与线性节奏较为抽象,因此他借助了“自身节奏”与“他者节奏”来将其具象化。“自身节奏”顾名思义,即个人的、非公开的内部私人生活时间。而“他者节奏”则是面向公众的、社会的节奏。他指出,“他者节奏”限制着“自身节奏”[17]。

  因此,本文以时间自主性理论作为切入角度,以节奏为分析工具,考察人们在漫游过程中如何抵制他者节奏,生成了何种新的节奏,这种新的节奏有何种意义以能抵制加速社会实现减速。

  2. 研究方法与资料来源

  研究者在豆瓣“我们就是好喜欢散步啊”小组征召20名有漫游行为的人进行深度访谈,受访对象都是年龄在20~40岁的青年,访谈时间为30~60分钟,并对访谈资料做文字整理,总结人们漫游的独特经验。受访者基本信息见表1。

四、何以可能:对抗时间加速的路径

  1. 对线性节奏的跳脱,重回自然节奏

  列斐伏尔认为,循环节奏与自然有关,在时钟发明之前,循环节奏一直占主导地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而线性节奏指一系列被或长或短的时间段所分隔的完全相同的节奏,它是单调的、乏味的,甚至是强制的。但两个节奏并非完全分裂,而是互相渗透、互相抗争、互相妥协。漫游正是跳脱线性节奏,使得身体节奏处于和谐共鸣的状态[17]。

  (1)不规划时间

  前工业时代工厂主为了更好地管理工人,会为工人制定一套标准的时间规划,工人只需按照这套标准规划自己的时间,无须费心去精心规划时间。而后工业时代弹性工作时间取代了标准时间,这看似给予了人们更多的自主选择权,但其实这对人们提出了更为严格的要求。

  因为后工业时代虽然标榜“休闲革命”,但社会并未真正慢下来,它更需要人们规划好自身时间,否则就会被远远甩在身后。晨起的闹钟、打车的剩余等待时间、外卖的预计送达时间以及各种智能设备的时间显示,时时刻刻提醒着人们,时间正在快速流逝,而这种流逝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从而加剧人们的无力感[20]。

  正如英国社会批判学家普利斯特利所说,“自从钟表被发明之后,人们就成为了钟表的奴隶,我们不再享受时间的自然流逝,而是非常吝惜地使用它,我们的生活也就变得非常枯燥,内在时间便彻底被钟表时间所替代”[21]。

  漫游即毫无目的地在城市闲逛,在这一过程,人们不规划时间,而是遵循身体的节奏。在漫游过程中,人们对时间的感知遵循身体的节奏。

  “我一般就是走到什么时候累了,就什么时候回家,不会去看时间”(A3)。

  “我在考研,所以必须把每分每秒都规划好,连上厕所都要规定好时间,这种状态太压抑了,所以我只能在散步的过程中有喘息的机会。我们学校后面就是一个公园,太累的时候就会去走走,也不会说规定什么时候去走,走多久,我实在不想在这段时间还要紧紧地去盯着手表”(A2)。

  在前现代社会,人类的生活时间主要由自然节奏来塑造,以循环的自然时间为主要特征。惠更斯发明了钟摆之后,个人的日常生活时间都处于“时间经济学”的支配之下,时间规划也得以可能。而漫游拒斥对时间的规划,让时间流淌遵循自然节奏。在漫游过程中,人们可以得以体现前现代社会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让身体处于一种和谐共鸣的状态。

  “我一般喜欢在黄昏时刻去散步,看到天呈现微黄的时候就会出门,直到太阳完全落下,天黑的时候就会回家。在这一刻,我感受时间的流淌是根据日落来感受的”(A5)。

  (2)减少单位时间行动的量

  后工业时代不仅要求人们规划好自身的时间,还要遵从效率原则,即使是人们的休闲时间。因为现代人把休假看作通过劳动而挣得的自由时间,当作努力工作后的回报。于是,一方面,要想得到令人艳羡的休闲,人们必须先有效率地工作。另一方面,就算获得休闲时间,人们也对流逝的休闲时间患得患失,唯恐没有在休闲时间内获得尽可能多的体验[2]。也就是说,虽然拥有休闲的时间,但在社会加速背景下,我们想尽可能短的时间拥有更多的体验,离真正的休闲也就更远。

  人们在漫游过程中虽然穿梭于城市,城市光怪陆离的景象不断映入眼帘,这看似是处于“快节奏”的状态,但其实在漫游过程中真正做到了“单任务处理”,如坐公交时,将自己隔离在一个封闭的空间,将自己“监禁”起来,从而让自己隔绝其他活动。

  “我喜欢坐公交,因为坐公交可以让我什么都可以不用做,可以一直望着窗边发呆。我记得有一次是从起点站一直发呆到终点站,中途啥事也没做,因为你在公交车上也不能做啥,只能跟着公交车的路线走”(A1)。

  换言之,这种面对他者的视角,可以隔绝“他者节奏”,人们始终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游离于城市,并未参与任何活动。

  “我一般就散步,不会做其他的,甚至都不会买东西,因为我觉得这段时间是让自己沉下来的时光,我不想被其他事情打扰”(A10)。

  在漫游过程中,人们往往只关注漫游这一件事,全神贯注于情感、需求和欲望,在闲适、平和的心态下放松身心,修复工作中的体力和精神损耗。

  2. 对媒介节奏的拒斥,获得整体、深度的时间体验

  媒介时间是指电视、广播等电子媒介日益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以至于人们会不自觉地按照媒介规定的时间来安排自己的日常生活。例如,人们会选择六点到七点用餐,这样就能赶上黄金八点的电视剧[22]。但媒介所创造的时间结构,是“碎片化的、散乱的”,不能形成一种完整的时间体验[23]。

  (1)媒介“断连”

  学界对“断连”有两种讨论,对于媒介使用者而言,断连是人们故意抵制媒介的行为,意在与某个节点断连,甚至是完全隔绝媒介生活的实践,无论是长期还是短期,它都是个体自主性在发挥作用;对于非媒介使用者而言,他们的断连并非自愿的,因为他们是被迫在网络上失联,例如没有注册社交账号,甚至没有电子设备[24]。本文意在讨论前一种技术使用者的“断连”状态

  断连的普遍化源于社交媒体所呈现的“永久在线、永久连接”的连接模式和多任务切换[25]。这种模式意味着无论人们处于什么时间和空间中,只要开机和联网,就能立即和网络世界进行连接,并且用户要在网络空间中扮演“节点”的角色[26]。

  这会造成两种后果:第一,模糊工作和生活的界限。企业借助网络信息技术创造出弹性劳动模式来打破工作和生活的界限,由此,劳动者在弹性的工作方式中难以清晰辨认出劳动时间和休闲时间,从而无察觉地把自己的休闲时间转变成了工作时间。就算企业不要求个人一直工作,却要求时刻待命,这就造成了虽然人们处于休闲时间,但心态无法放松,以至于微信一响就要点开,以防错过工作重要通知[27]。

  第二,多节点处理的连接焦虑。每一个用户都需要花费过多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和回复社交媒体上接收的信息、更新社交状态和维护在线社交关系,他们所面对的信息量和关系链超过了自己可以处理的限度和能力[28]。

  无论哪种模式,都是媒介在操作人们的日常时间。正如列斐伏尔所说,媒体的操纵是日常时间被规划的重要原因,大众传媒这种匿名的意识形态在扩散过程中掩盖了对时间的侵占和控制,并借助这种节奏来分割和操纵日常生活。媒体通过对时间的分割和操控,使日常时间碎片化[29]。

  而在漫游过程中,人们一方面不想被打扰而故意不使用手机等电子产品。

  “出来散步本来就是为了放空一下自己,我才不想被什么工作或者其他消息打扰,也不想看手机。我真的不想手机一响就要去看,然后就是有工作要处理,我感觉手机在,休息时间就不会是纯粹的休息”(A4)。

  另一方面,步行和坐公交等漫游的方式也“强制”让人们进行媒介“断连”。

  “我有点晕车,根本不敢边坐公交边玩手机,所以一般就是听歌,即使有消息我也不想去问,因为低头低久了就会晕车”(A13)。

  在漫游过程中通过媒介“断连”,人们能够体会到深度、持久的时间流逝,被媒介分割的日常时间在漫游过程中得以重新连接。

  “说实话,我觉得现在有了手机,都好像没有几个小时专注只做一件事,就比如我在看书时,手机一响我就想去看,这其实就有点‘打断施法’了,所以我会选择去坐两个小时的公交,啥也不干,体验一下不被打扰的时间”(A6)。

  正如韩炳哲所说,当今的时间危机并不是加速,现如今我们所感受到的作为加速的那种东西,只是时间消散的诸种症状之一。时间缺乏一种秩序化的韵律,时间脱离了节奏。“由于加速的散漫化这一缘故,时间施展不出任何整齐有序的力量。这样,生命当中就形成不出任何有塑造性的、决定性的时间”[30]。只有停留在沉思之中,才能进入“悠长、从容的状态”[31]。

  (2)重回“时空同步”体验

  在传统社会中,时间和空间紧密相连,表现为人们的生存活动大都固定在物理时空当中。资本现代性则把时间从空间中解放出来,使得现代人的日常交往可以不受物理时空的束缚,在同一空间中能够置身于两种时间架构,即同时处于现实时间和虚拟时间之中[32]。而如今资本能够最大限度地利用技术手段并且最小限度地让主体参加进来,把人们的日常生活构建成了一个“凡是梦想都能成为现实”的童话世界。换句话说,媒体通过科技手段呈现在人们面前的只是“存在”的反映,而生产出的“镜像”成功取代了真实的日常[33]。

  以往人们感知世界是通过亲身体验,而现在是通过坚硬的屏幕,这完全改变了人们与世界的共鸣方式。更重要的是,屏幕作为一种透明介质的显示性将世界带到人们身边并融入人们对世界的感知[34],即海德格尔所说的工具是由于“上手性”而“抽身而去”[35]。

  随着手机屏幕的不断变小、变高清和人们的手机屏幕使用时间不断变长,人们会忽略屏幕的存在而误以为手机屏幕中的世界就是真实的世界,也即后现象学代表伊德所厘析出的人与技术的三种情境关系之一——“(我-技术)→世界”[36]。

  但屏幕中的世界只是对现实世界的仿拟,这就会导致人们离真正的世界越来越远。罗萨指出,日常生活逐渐被屏幕统治,这让我们只能通过屏幕来体验世界,也就切断了我们与世界本应建立的多样化的关系,久而久之,我们就在屏幕中工作和生活。“没有气味,没有味道,没有重力作用,也不产生触觉”[37]。

  例如,虽然人们能够通过短视频看到世界的任何角落,即达到足不出户也可全世界旅游的效果,但人们却对这个世界逐渐感到陌生,对所在城市没有产生归属感。而在漫游过程中,无论是选择坐公交还是步行的方式,都是人们用身体亲自感受、接触这个世界。例如人们通过脚步在城市间游走,是切身在感受城市,综合多个感官与城市进行互动,发挥自身的主体性,重构属于自身的城市空间。

  “我在这座城市待了七八年了,但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座城市,但在这座城市闲逛时会有对这座城市的归属感,就感觉在这座城市留下了我的脚印”(A14)。

  而人在自我空间享有一定的主体性,就会得到新的审美体验,这就是列斐伏尔所说的诗性的“瞬间”,是人们在密不透风的日常生活中追求的审美生存[38]。

  “我很喜欢坐公交的时候看沿路的风景,特别是晚上七八点的时候,抚琴这边特别热闹,在这儿仿佛可以看到人生百态,也可以体会到成都的烟火气,仿佛自己也是其中一员”(A8)。

  漫游即利用海德格尔的“诗意的对话”来反抗媒体制造的“交流”,与这个城市进行真正的交流而不是通过短视频、图片等信息形式来感知这个世界。

  3. 延长时间体验,与世界产生共鸣

  现代社会的秩序依靠不断增长和升级的加速逻辑来维持,这种对速度的非理性的追求,导致了时间节奏的紊乱[39]。无论何时何地,只要我们停下来休息时,就会在高速竞争的环境中失去自身优势。无奈,我们只能被迫地保持前行。罗萨在马克思异化理论的基础上加入了时间的视角,进而提出了加速时代的五种社会异化现象:

  第一种是空间异化,社会加速造就了人员流动的加强,但这也推动了我们对周遭环境产生疏离感而非归属感;第二种是物质异化,即人们与物之间的鸿沟增大,逐渐失去了文化知识和实践知识;第三种是行动异化,竞争与加速导致人与自身行动相异化,人们逐渐忘却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或想成为的人,被社会节奏强行拖着走;第四种是时间异化,时光飞快流逝,却又在人们的记忆里不留痕迹,造成体验短、记忆也短的时间模式;第五种是自我异化与社会异化。

  根据罗萨的论证,前四种时空、行动、体验和互动伙伴的关系发生了异化,人的自我异化也就随之出现了[40]。换句话说,社会加速时代造成时间的“现时性”缩短甚至消亡,导致人与社会、与自身产生疏离,进而导致异化。针对这种状态,罗萨给出的解决方案是共鸣,即主体在重建与世界的关系时,可以利用“听觉”的感觉功能[41]。

  在漫游过程中,人们能真切感受到城市的声音,而这些声音对于主体而言有不同的含义以及背后所蕴含的意义,例如耳边响起叫卖声,会立即联系起童年的记忆。这时城市于主体而言就不再是一个疏离的空间,而是被赋予了个人记忆的空间。

  当人们游走在城市中,可以利用感官去任意组合所看到的景观,而且穿过城市空间的路线和个人旅行,本身就能成为个体记忆,再基于城市风景回想过去的记忆,不仅使“现时性”增强,还使得漫游的记忆变得更为厚重,成为审美经验与记忆的投射,这样就“等于摆脱了空间的限制”成为“想象中拥有的空间”,人在其中就更接近于自由自在的生活状态和“诗意的栖居”。

  “很神奇,我到现在都记得我坐公交的时候路过的地方,有些地方和自己家乡感觉好像,特别是有些小市场,让我想到小时候跟着爸妈出来买东西的时候”(A15)。

  五、结论与讨论

  列斐伏尔从微型权力控制肉体的方式角度来概括历史统治形式的三个阶段:古代的阶级暴力和性压制社会、近代以来的过度理性压抑社会以及现代的恐怖主义社会[42]。列斐伏尔意欲借助节奏来分析“日常生活的异化”,并对其进行干预,使人们重新夺回掌握自己日常生活的权力,让自身节奏保持和谐[43]。也就是说,列斐伏尔与福柯都认为权力主要都是上层建筑的而且是日常生活中的微型的实践。

  但不同于福柯的消极态度,列斐伏尔认为我们可以反抗这种“恐怖的统治”。他认为“诗性的瞬间”虽然短暂,但能够帮助人们暂时逃脱现代的“恐怖主义社会”。漫游或许能成为列斐伏尔所说的“诗性的瞬间”,它是人们主动选择、主动去抵抗社会的线性节奏,让身体尽量回归自然生活的节奏,而且这个过程不是稍纵即逝的,是有记忆的,能够作为一种“香气”留存在人们的生活中。现代人的身体至少在节日的狂欢瞬间能够摆脱社会权力的束缚,诚可谓“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当然,本研究也存在局限,比如,未对有漫游习惯的青年群体进一步细分,考察不同群体在漫游上的不同体验和思考,自身的不同状态对漫游行为的影响等等,期待在以后的研究中对这些问题继续跟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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